最近，在第六届乌镇戏剧节，赖声川和铃木忠志这两位当代优秀戏剧家同台交流，与在场的观众探讨“戏剧是什么”。
铃木忠志是日本的“国宝级”戏剧家，他从60年代开始投身小剧场运动，并于1982年创办了著名的利贺国际戏剧节。他致力于创造一种演员与观众对话的独特戏剧表演方法，这也被称为“铃木忠志戏剧”。然而在与赖声川的对话一开始，这位年近80岁的戏剧家就语出惊人——“我不喜欢戏剧”。
铃木忠志表示，做戏剧是痛苦的，有三方面原因。其一，戏剧是一个集体性的工作，有着必须要遵守的集体性规则；其二，戏剧是要运用身体来完成的工作，而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身体特征和行为方式；其三，戏剧要使用语言，在这个过程中你必须要思考过去、现在与未来。铃木忠志说：“基于这几点，我一直不喜欢戏剧，很讨厌戏剧而又一直在做戏剧，到现在近80岁。”
赖声川现场附和了铃木忠志的观点，称自己也同样“讨厌戏剧”。赖声川表示，自己之所以讨厌戏剧，是因为做戏剧太难了。“你想要编出一个戏，就得保证它的完整性，还要有它的可看性，尤其是你还要达到“转化”人心的作用。那么我们凭什么有这个能力，或者说有这个视角去转化人心？我自己生活过得怎样，我也没有去检查，那么我就要去思考我的人生有什么可以分享给你，让你去转化你的心。”
尽管两位都声称自己“讨厌戏剧”，但他们对做戏剧都有不能妥协的严格要求。
铃木忠志坚持在戏剧的制作上艺术性不向商业性让步。他讲到有一次由于在东京排练戏剧没有合适的剧场，而酒店的宴会厅排练场地费用非常高昂，制作方出于经济成本的考量，要求他不能按着自己的想法长时间排练。但是铃木忠志认为，只有持续排练下去某个演员的状态才能达到最好，于是，铃木忠志就带领着剧团去到山里排练。“尽管在山里排练晚上会很冻，村长也会抱怨我们晚上排练的噪音会影响狸子受孕，但是在那里我可以用两个星期做完在东京两个月的工作。”
对于戏剧制作上有关时间的限制，赖声川也有深刻的体会，并认为这种限制对艺术有着巨大的杀伤力。他觉得所有的规则都是为了那些不守规矩的导演制定的，戏剧导演应该有自己的排练方式和风格，“你是什么样子，你的戏就是什么样子”。
另外，铃木忠志还表示，自己在创作戏剧时不会事先考虑作品风格能否被大家接受。“我只是考虑作品的理念。作品是否能够被接受，是在作品演出以后再去考虑，如果一开始就考虑是否被接受，就不是做艺术，而是做生意。”
在这次乌镇戏剧节上，铃木忠志带来了《北国之春》。这部剧依然沿袭了铃木忠志的一贯风格，试图打造一种演员与观众对话的“空间感”。铃木忠志说，《北国之春》是一种非现实主义的表演，赖声川评价《北国之春》表达出了戏剧最重要的“仪式感”。
铃木忠志解释：“《北国之春》中主人公的表演方式并不是现实主义的，他虽然是看着前面的，但其实他是跟想象中、记忆里面的人对话，这些人是在后面的。”
这种表演方式有点像日本传统戏剧中的“对着神来表演”。在日本传统的戏剧里，剧场观众席中有一个为将军或神准备的座位。“那时候的演员站在舞台上最重要的意识，就是你在舞台上的所有动作展示都是给神看的。但如今的现实主义表演方式不是这样的。”铃木忠志说，现在的现实主义是人和人的对话，彼此把自己的身体给对方看的，不是给神看的。
铃木忠志觉得现在戏剧现实主义表演方式的改变，其实源自于人们生活的改变。“我过去老家的房子里面有一个神位，背着神位坐的人一定是家的主人，如果说晚辈坐在长辈坐的位置一定是会被踢走的。但现在，这个神位被各种奖杯或者是电视替代了……以前家里的装修布置都是有封建性的，但现在人们崇尚平等，那么空间也应当是平等的，无论你坐在哪里，包括亮光、温度，在空间里是均匀的。戏剧现在也因为这个改变了，180度都可以有观看的地方。”
责任编辑:沈杰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