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深夜约谈”的湘西女教师,说出了基层负担的真相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04-18 16:13
作者:杨鑫宇

最近两天,对湖南湘西州永顺县桃子溪村的乡村女教师李田田而言,可谓大起大落,显得十分不同寻常。当她在10月11日,通过个人微信公号“山花诗田”发布那篇题为《一群正在被毁掉的乡村孩子》的文章时,她并没有想到,这篇有感而发的文章竟然会在短短数天里对她的生活造成如此之大的影响。

在这篇文章中,李田田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依据,对乡村教师面对的种种检查过多、扶贫任务过重等形式主义问题发出了尖锐的批评。按理说,当地主管干部看到这样的文章,本应反躬自省,闻过则改。然而,现实却并未按照这样的剧本发展。10月15日晚间,一通来自永顺县教体局的电话,竟然以“了解情况”为由,要求李田田连夜进城对其公号文章进行“说明”。讽刺的是,打出这通电话的县教体局干部,还是李田田的亲姑父。由于李田田并未答应连夜进城的要求,她的姑父与另外一名教体局干部在凌晨时分敲开了李田田的宿舍门,并且提出了让李田田签字承认“自己观点偏激,认识片面”等过分要求。而李田田则在拒绝的同时,将自己的经历发在了朋友圈里,最终在网友的扩散之下,将这场小山村里的风波,变成了一场全国瞩目的公共事件。

在舆论的关注之下,事件的走向很快发生了180度的转变。16日白天,先是永顺县教体局领导出面,辩称教体局的介入是“姑父关心侄女”导致的误会,并非官方举措。随后,湘西州委领导也在带队前往永顺县调研期间,来到桃子溪学校实地了解情况,当面肯定了李田田的做法。在与李田田的交流过程中,州委领导批评了教体局局长不应以姑父关心为由,让李田田半夜赶进城,同时承诺会整顿永顺乡村教育现状,少些形式检查,减少老师的任务。至此,李田田悬着的心得以放下,事件也终于有了一个令人欣慰的结局。

对大多数关心此事的公众而言,这起事件中最令人气愤的,便是以李田田姑父为首的个别县教体局干部,对一名仗义执言的乡村女教师的百般刁难。作为对当地教育工作负有直接责任的主管干部,想方设法为当地的乡村教师提供良好的工作条件,使村校里的孩子能够茁壮成长,本应是他们最重要的使命。因此,当有人发现并指出乡村教育工作中存在的问题时,这些干部最该做的,就是行动起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在提出问题的人身上“下功夫”。在这个问题上,正如湘西州委有关领导在调研中所言,当事干部与李田田是不是亲戚,与这件事并无关系,“连夜喊人”的蛮横做法,无论出于怎样的出发点都是错的。任何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都有资格理直气壮地对自己亲自体会到的问题提出批评,而不应受到任何粗暴的无端干涉。

与此同时,在这起事件当中,还有一个问题,或许比李田田的个人遭遇更加值得关注,那就是李田田在那篇引发事件的公号文章中提到的基层教育工作中的形式主义问题。显然,李田田并非唯一一个深受其提到的种种问题所困的乡村教师,她的学生也绝不是唯一一批为了面对重重检查,不得不将大把时间花费在无意义的扫地上的孩子。在相关新闻的评论区,许多对基层情况有所了解的网友,都在李田田反映的问题中找到了共鸣。在日常生活中,提起乡村教师,每个人都会充满敬意,知道这个职业的诸多不易,但是,对于乡村教师面对的具体问题,公众的关注却相对不足,为此,社会还应更多地听听李田田这样的基层工作者最真实的声音,努力为这些可敬的人“减负”,从而让他们能够更好地作出贡献。

在新闻里,我们常常听到反对形式主义,为基层减负的口号,但要把反对形式主义落在实处,仅凭喊口号是远远不够的,唯有深入调研,了解基层一线工作人员的实际体会,才能对症下药,解决问题。在李田田老师反映的问题中,有一条是当地的乡村教师承担了过重的扶贫任务。从表面上看,动员乡村教师承担一些扶贫任务,似乎不是坏事。但只要看了李田田老师反映的具体情况,便不难看出,这种“看上去很美”的任务摊派会给教学工作带来多少影响。很多时候,一些分配给基层的任务,乍看上去可能十分“合理”,但只有到了实际执行层面,才能发现哪些任务不过是形式主义的“花架子”,又有哪些任务根本就超出了执行人的能力范畴。

李田田老师是平凡的,与她有着类似处境的乡村教师或是其他基层工作者,全国各地何止千千万万;但李田田老师在平凡中也有不凡,那就是她勇敢地将许多人或许早已习以为常的弊端指了出来。很多时候,我们都需要李田田老师这样的人,她们就像是那个指出皇帝没穿衣服的孩子,让所有人都得到了警醒。为此,唯有让被发现的问题得以改善和解决,社会才能说没有辜负这样的人。

责任编辑:苍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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