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斯特兰德的作品《带噪声的离散频道》将黑白照片“切割”成一个个由数字组成的编码，探讨了当今社会信息在传输中造成的误解。该作品入围2020年德意志证券交易所摄影奖。
孔斯琪/文
伦敦摄影家画廊（The Photographers’ Gallery）近日宣布了入围2020年德意志证券交易所摄影奖（The Deutsche Börse Photography Prize）的4位艺术家名单：穆罕默德·布鲁伊萨（Mohamed Bourouissa），安东·库斯特斯（Anton Kusters），马克·内维尔（Mark Neville）和克莱尔·斯特兰德（Clare Strand）。
该奖项最初由伦敦摄影家画廊在1996年设立。从2005年开始，一直致力于收集和推广当代摄影的德意志证券交易所集团开始为该奖项提供高达每年3万英镑的赞助。2015年，德意志证券交易所将其文化活动转移至非盈利机构德意志证券交易所摄影基金会，并成为伦敦摄影师画廊的合作伙伴，该奖项正式更名为“德意志证券交易所摄影奖”。如今，它已经成为国际摄影界声望颇高的奖项之一。
该奖项的获奖者均是过去一年中在欧洲范围内呈现过出色展览或出版物的摄影师或艺术家。每年秋季，伦敦摄影家画廊会公布4位下一年度的入围名单，来年5月公布最终获得3万英镑大奖的人选。守候微光今年5月就曾介绍过2019年德意志证券交易所摄影奖的大奖获奖者摄影师苏珊·梅塞拉斯（Susan Meiselas）。
与这位著名的马格南摄影师不同，刚刚公布的4位2020年入围人选似乎都没有如此广泛的知名度。英国《卫报》特约作者肖恩·奥哈根（Sean O'Hagan）甚至评价道：“今年的入围名单不会引起摄影界以外的人的注意。”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穆罕默德·布鲁伊萨，选自《自由贸易》系列。来源：阿尔勒摄影节官网
第一位入围的是阿尔及利亚艺术家穆罕默德·布鲁伊萨，他的作品《自由贸易》（Free Trade）于今年夏天在法国阿尔勒摄影节上展出。《自由贸易》的展览地点位于阿尔勒当地的一家超市二楼，展览本身就如同一件涵盖视频、摄影、文字和雕塑等多种形式的大型装置作品，呈现了艺术家过去15年间在法国巴黎郊区拍摄的社会底层的“边缘青年”。其中许多影像都是利用监控摄像头和被盗的智能手机中的素材进行再创作，通过这些作品，布鲁伊萨试图探讨个人与市场、资本等复杂系统的关系。
法国阿尔勒Monoprix超市二层，《自由贸易》展览现场。展览上还展出了布鲁伊萨用3D打印技术扫描并打印出的以法国失业青年为原型的模型雕塑。来源：阿尔勒摄影节官网
比利时摄影师安东·库斯特斯以今年5月在伦敦摄影博览会（Photo London）上展出的《蓝天计划》（The Blue Skies Project）入围本次大奖的角逐。《蓝天计划》展出了1087张蓝天的宝丽来照片，它们分别拍摄自欧洲已知的1078个二战纳粹集中营。库斯特斯从各种有关二战的出版物中找到这些集中营的地点，花了5年时间去寻访和拍摄。
安东·库斯特斯的作品《1078个蓝天》目前在美国大屠杀纪念馆（United States Holocaust Memorial Museum）展出。装置上附有音乐家鲁本·萨玛玛（Ruben Samama）长达13年的音频作品，再现了1933年至1945年集中营投入使用时期的状况。来源：antonkusters.com
与许多战争或历史题材惯用的“图像文献式”拍摄法不同，这些照片中毫无创伤的痕迹，甚至没有出现任何建筑物、景观或肖像。库斯特斯选择用8x10厘米的宝丽来相纸拍下集中营上空的蓝天，再将该地点的GPS坐标和受害者人数用手动打字机印在照片上，冷酷的数字与纯净的蓝天既形成了反差，又充满诗意的色彩。
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A）的高级摄影策展人马丁·巴恩斯认为，库斯特斯之所以选择将作品以这种方式呈现，是因为宝丽来一次成像的特点与人的记忆或心理存在着相似之处。一张张网格状排布的蓝天图像中，暗含着数百万受害者个体的“快照”记忆。
安东·库斯特斯《蓝天计划》局部。来源：antonkusters.com
英国摄影师马克·内维尔以摄影书《游行》（Parade）入围。这本摄影书中的70张图像均拍摄于2016年至2019年间，描绘了法国布列塔尼地区一个名为甘冈（Guingamp）的农业小镇上居民的肖像。
布列塔尼位于法国西部，该地区有4万余间农场，主要产业为牛、猪和家禽养殖以及谷物、蔬菜种植。在《游行》系列中，除了如乌托邦一般的田园风光，内维尔还用直接或隐喻的手法表现了当地人与动物之间非传统式的复杂关系。
马克·内维尔，选自《游行》系列。来源：markneville.com
例如，他拍摄了一位站在汽车上“驯马”的男人让·罗克，他实际上是专门治愈受虐待动物的复健师。还有在屠宰场工作了13年的梅琳达，有一天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忍受每天直面死亡，于是她离开了屠宰场。现在她与许多被遗弃的或残疾的动物住在一起，为它们提供食物和照顾。一方面，动物是当地人重要的食物来源和生产工具；另一方面，当地人也与动物朝夕相处，共同生活。
马克·内维尔，选自《游行》系列。来源：markneville.com
马克·内维尔善于选择一些特定的城市或社区，拍摄当地人日常生活与地缘文化的关系。作为对传统社会纪实摄影呈现方式的挑战，内维尔会将最终的作品以某种形式返还给在当地社区中生活的居民。在《游行》项目中，内维尔将40幅照片印刷成巨大尺幅悬挂在甘冈足球场的入口处，呈现了一场只面向当地居民的“特别展览”。
内维尔在当地足球场举办的展览。来源：markneville.com
最后一位入围的是英国艺术家克莱尔·斯特兰德在西班牙举办的展览《带噪声的离散频道》（The Discrete Channel with Noise）。在这组作品中，她用游戏般的方式模拟了早期电报图像的传输技术，将黑白照片“切割”成一个个由数字组成的编码，探讨了当今社会信息在传输中造成的误解，以及不断增加的虚假信息对我们日常生活的影响。
住在法国的斯特兰德首先让住在英国的丈夫选取了几张他们收藏的黑白照片，再将印有网格的透明塑料板放在照片上，按照照片上的颜色灰度为每个网格编号，从1到10递增的数字代表从白色到黑色。斯特兰德在法国的住所里准备了一张与照片等比例放大的白纸，她的丈夫在电话中逐行说出每个网格的数字，她将其按照对应的灰度在白纸上画出一个个正方形。渐渐地，白纸上的图像开始出现，却仿佛被打上了失真的马赛克。斯特兰德的这一系列行为，正是再现了当今信息传播过程中遭遇的种种干扰。
克莱尔·斯特兰德，选自《带噪声的离散频道》系列。该标题取自数学家克劳德·E·香农（Claude E. Shannon）的信息理论以及乔治·赫克·埃克哈特（George H. Eckhardt）著作中关于电报传递精确图像可能性的言论。来源：bjp-online.com
尽管今年的入围名单中没有像苏珊·梅塞拉斯那样在国际社会上拥有广泛知名度的摄影师，但细看他们的作品却不会令人乏味。这4位摄影师或艺术家都长年专注于某个特定主题或群体的创作，形成了较为成熟的视觉语言，并且无论是从作品构思还是展览呈现形式上看，都不再局限于传统摄影的范畴。
虽然他们的名字对中国观众来说有些陌生，但今年入围的两位摄影师的作品都来过中国。穆罕默德·布鲁伊萨的另一组探讨美国黑人社区和赛马文化关联的作品《赛马日》作为今年“马塞尔·杜尚奖”的提名作品之一，就曾于今年春天在北京红砖美术馆展出过；克莱尔·斯特兰德的作品《十个最不希望得到的》也会在今天开幕的连州国际摄影年展中亮相。
此外，本次入围的名单也让我们注意到了国际知名摄影节、博览会在作品呈现中发挥的作用。穆罕默德·布鲁伊萨和安东·库斯特斯分别凭借法国阿尔勒摄影节和英国伦敦摄影博览会上的展览入围该奖，这两场展览的地点分别位于阿尔勒当地的一间超市，以及伦敦的菲茨罗维亚教堂。主办方为艺术家和策展人提供了更为多元的展览场所，这些当地的空间与艺术家的作品主题相互关联却又彼此疏离，产生了新奇的化学反应，也让我们看到摄影作品展陈的更多可能性。
编辑：曲俊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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